【新安夜空】第160期｜葛贤苏：潜山的夏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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(资料图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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潜山的夏天 

葛 贤 苏

潜山因潜河与皖山而得名，古称舒州，是我的故乡。我喜欢夏天，尤其是故乡的夏天，由心的喜欢。

潜山的夏天都是泥土的味道。水田里的男人已经戴上了草帽，裤腿卷至膝盖，左手提溜着牛绳，右手扶犁把，嘴里时不时发出“吱吱”声，老水牛很温驯，把人的脾气摸得清清楚楚，不紧不慢地在前面低着头拉犁，不等“咓”，已经在田头停了。男人坐在树荫下抽烟，歇伙，猛吸几口，烟圈从帽檐下的大鼻孔里冲出来，思索着把水田分几块“撒”（育）秧苗。女人弯着腰，用小锄头在田埂的新泥上挖个坑，栽上黄豆苗，几个月后就能端上餐桌了。

夏日催熟了山野田间的覆盆子，潜山人称之为“麦苞”。覆盆子微酸清甜，植物学称为“聚合果”，是由很多核果聚合而成，钝圆果实，密短绒毛，吃进嘴里，牙床碰破一个小核果，就会蹦出一粒种子，很有颗粒感。也可入药，有多种药物价值，含有相当丰富的维生素。听说现在还能做覆盆子巧克力蛋糕。山坡或者灌木丛中，有阳光的地方，总会长着一两棵覆盆子，挂着黄红的果实，很显眼。它的枝条上长满了保护自己的棘刺，孩子们贪嘴，就是让扎几下，也一定要摘几颗尝尝。

潜山人喜欢在门口种桃树，没有驱灾辟邪迷信之说，也不是想学唐伯虎种桃树、折桃花当酒钱，就为春赏桃花、夏食桃。粉白的桃花凋逝绿叶之间，小桃悄悄地躲在桃叶后面，到了农历五月，五月桃已经红了尖儿。水果稀奇的年代，桃子在青涩中被孩子们盼熟了，像盼星星月亮一样，趁家里没人，伸手就摘个梆硬涩嘴的青桃尝尝。

桃尖红透、表皮分布着块状红的桃最好吃，像高原红的娃娃脸。洗掉绒毛，一口咬下，上下腭一起使劲，脆、爽，甘甜里带一丝酸意，就连吃桃的声音都好听。熟透的桃没吃头。毛桃也好吃，就是没有嫁接的野桃，老家的小河边有一棵，个小晚熟，是“离核桃”，微苦，大家抢着去摘。

潜山也产茶叶，有名茶，但在省外名气不大，很奇怪。夏天，我偏爱凉茶。茶叶是自家茶树上摘的，摘谷雨后的鲜叶，芽叶偏长。通常都是晚饭后，烧热铁锅，炒软，在灶台上揉捻，再用炭火焙一晚，烘干。成品茶叶像晒干的毛毛虫，卷曲细长，浓香有劲。我家有个上了年份的茶壶，白釉，盖子用麻线系在壶把儿上，壶身上勾勒着“花开富贵”的牡丹，壶嘴让我小时候磕缺了，里面残留着洗不掉的茶渍。夏天，出门前，清水冲洗茶壶，抓一把自家炒的茶叶，直接倒开水冲泡，不用洗茶，热气激起茶香直冲头脑。这种茶香是自然的香、发自内质的香，让人心情释好。放凉，田地里干完活已经是晌午，倒满一碗凉茶，一饮而尽，没过瘾的再来一碗，解渴、有味、腹满，牙缝里都是凉意。我小时候都是对着壶嘴直接喝。

夏天早晨是凉爽的，菜地是最喜悦的地方，植株上开着小白花、黄花和紫色的六角花，青椒、茄子、黄瓜还在昏睡，韭菜一茬高，嫩绿的，一旁的草尖还挂着露水，让人爱心萌动。挎着菜篮子，摘些青椒和茄子。田埂上的毛豆到了时节要掐芯，进入鼓粒期后，豆荚才能饱满。连豆株一同拔回家，小孩被催着起床后，哈欠连天，坐在屋檐下剥毛豆，豆茎上的细毛接触到手背很痒，这是我最讨厌干的事。青椒洗净，去蒂留籽，剁碎，蒜拍散。热锅，放菜籽油，毛豆炒八分熟，倒入青椒碎，放咸些，快炒出锅。就着碗拨些堆在饭头，橙黄黄的菜油浸润到饭粒之间，咸辣的毛豆和着滚烫的米饭，打开了一天的味蕾，夏天的火辣是从碗里吃了出来。清炒茄子也是一样，茄蒂不能扔，老人节俭，骗小孩说吃茄蒂大补。配青椒丝、蒜末、菜油爆炒，堆在蓝边碗里，夹块豆腐乳，捧到门口，和邻居边吃边聊。潜山人一日三餐都吃米饭，逢年过节早上也得喝两杯。

仲夏炎热，土砖墙和木梁是蜜蜂乘凉的好地方。它们无心采蜜，一门心思在土墙和木梁上打洞，就像盾构机一样，尤其是中午，闹得兴。我们小时候抓蜜蜂玩，先用一根细棍插进洞里探虚实，再用玻璃瓶扣住洞口，蜜蜂一受惊就逃进瓶中，嗡嗡叫响。失手被蜇一口也是常事。俗名叫“花大姐”的瓢虫也是我们的玩物。这种瓢虫体色鲜艳，有红、黑或黄色的斑点，很好看，喜欢趴在棉树、柳树叶上，有时甚至出现大批聚集的景象，一抓一大把。它的触角抓在手心手背上，让人心里怪痒的，别给它惹急了，分泌物气味很臭。

潜山人夏夜乘凉离不开竹床、竹席和竹椅。韩愈曾诗云：“桥夹水松行百步，竹床莞席到僧家”。这些竹器工序繁杂，非常考验篾匠的手艺。入盛夏，爬上阁楼，取下这些乘凉神器。用河水浸泡清洗，晾干。晚饭后，各家先后把竹床、竹椅搬到门口，老人坐在竹椅上，摇着蒲扇看月华，月亮“长了毛”，就知道要下雨了。大人躺着在竹床上聊家常，小孩不怕热，合起伙在抓萤火虫。乘凉往往到深夜。潜山的“舒席”是驰名中外的传统手工艺品。

潜山的夏天还有吃不完的老黄瓜、豇豆和丝瓜，还有聒噪的夏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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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简介

葛贤苏，安庆潜山人，现在黄山定居工作。一个温暖纯良的青年作者，安徽省散文家协会会员，黄山作家协会会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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